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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老农

取经为啥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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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4)探寻自由的基座









    道是德的依据,也就是前面提过的老子所列出的人的精神结构的顶层部分。这是现代所不接受、不承认的部分,贬之为中世纪的残余。然而,否定了古代传统的现代人,也就遭遇了精神危机。这就是他们无法回答的“三大问”。因为,他们不关心“德”,也不懂“德”,自然更找不到“道”来支撑“德”。为了解决这关键的“三大问”,他们找来了一个名号响彻宇宙的“大火把”——自由,来照彻宇宙。然而,自由是什么?说起来让人不由凄惶得紧,“自由”竟是啥也没有,一片空白。没错,作为回答人类和人生根本问题的最终依据,自由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依据。这不是佛、道思想中那个有意味的“空”,也不是“无为”,就是单纯的茫然、没有方向、没有依凭、零价值、纯粹的客观。这是可怕的“客观”,等于宣告所有的主观仅仅是主观,等同于臆想或偏好,不值得信任;也等于宣告哲学就是各种高级的主观之“表演”,是昂贵的“废物”。一句话,哲学“死”了。这也等于同时宣告,“三大问”根本就是多余之问,任何回答都是主观的臆想或偏好,都没有绝对的肯定依据。




    至此,在哲学领域就只剩下三样东西:虚无主义、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它们本质上是一个东西:自由主义。这个“三位一体”之道,就是现代西方实际的思想逻辑。所谓自由主义就是对“一片空白”的一种主观认同。请注意,是“主观”的认同:本来,“一片空白”意味着在理论上,一个人做什么,旁人都无从评价,无法判定是非优劣(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所谓“自由”是对古典时代的一场大闹天宫式的逆袭,一场成功的造反、篡位、颠覆秩序)。但自由主义进而很狡猾地做了一个概念偷换,把无(外部)标准等同于无(外部)约束(无标准可能出于无知或标准被推翻,不等于没有约束)。这样,自由就只遵从个人自己的理性(甚至仅仅是意志)的标准和约束,“无(外部)约束”就等于一个人怎么做都行。




    无标准=无约束,各位,这是什么心态?是什么思维逻辑?这是典型的作弊学生的心态和逻辑:以为把监考老师逐出考场,就可以为所欲为,随意作弊,“合法”作弊。当然,“合法”作弊只在一种情况下成立,那就是社会的最高权威倒了,这样,法也就没了。而这样的事,在西方的确真实地发生了,那就是——上帝“死”了。由此,作为形而上学的信徒,西方思想界便无所适从了,各种“主义”纷纷出笼,力求“填补”哲学根基的空洞(这“洞”实在太大了,根本填不了)。




    对于形而上学信徒失去形而上学依据的痛苦,中国人可能难于理解。但那就如同一个无腿的人,失去了拐杖或轮椅后,寸步难行的困苦。形而上学有什么好处,能让人如此执迷?那就是,在它的照管下,一切都明晰、绝对,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你看西式花园通常都是整整齐齐,线条分明,丝毫不乱的。这正是形而上学的理想实现。可以说,整齐划一、一丝不苟就是形而上学的终极追求。曾经,西方哲学最发达的德国,就是这方面的典范。德国人的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在欧洲是出了名的。当然,其拘谨、僵化、压抑也是出了名的。德国餐食的单调乏味可以作证。所以,他们喜欢借助啤酒来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经,缓解压抑带来的沉重。




    自由主义把西方从传统思想的约束下解脱出来,以形而上学的习性,搞自由绝对化,走极端,而肆意“作弊”,不对,应当叫“自由”行动,放下良心,只管发财。这才是资本主义在西方起家的思想根基。当西方统治世界后,它也得制定标准,制定规矩,带头遵守规矩,约束新的作弊行为。然而,惯于作弊的人更喜欢约束别人,而非约束自己(连带个口罩都难如登天),尤其是当遵守规矩会被其他“学霸”超越的时候,其“作弊”的本性就会按捺不住、掩藏不住地暴露出来。这几年,我们已经从某些国家的表现中见证得足够多了。




    看清了现代自由主义的无道本质,我们再回过来看一看传统的“德”依据什么,回答“三大问”要根据什么?




    道就是德的依据。为什么?道是宇宙运行的“规矩”。换个说法叫“规律”也行,实质不变。人作为宇宙天地的产物,自然也要做个守规矩(规律)的人。懂规矩,守规矩,就叫有德。但是,道并无明文规定,也无画面形象,更无传音入耳,何以为凭?古人用了两条“腿”走路:一条叫“天之道”,无言无声无形,“道可道,非常道”,得靠人去参悟。悟得了,自然地遵行;另一条叫“人之道”,把现实中成功的实践经验上升为“天意”,落实为圣人、祖宗之法,照搬照行。前一条路最理想,但往往缓不济急。而“道不可须臾离”,社会生活哪一天能缺了规矩?为了解决日常需要,即便不理想的规矩,也比没有规矩强。故,人之道更有市场。




    人之道,有一个根本的漏洞:天意也罢,圣人之法也罢,其实都是人的意志的投射,是有目的、目标的。目标实现了或失败了,道也就无用了,或者只能给别人去用了。从更哲学的角度说,人之道,把人作为实现目标的工具。目标实现(或失效)了,道也便不再关注(那个)人了,即人之道总是有限的,人的发展却不会停止,当人的发展超越了人之道,人就面临自由的困境(现代西方已经充分展示了这一困境)。对此,人有两种选择:作弊谋私利(做齐天大圣);或者,去参悟天之道,取经。为什么要参悟?因为,天之道,是无限之道。无限之“物”,不可证实、不可证明、无法言说,无法道尽。只能体悟、参入、融入。天之道有三个特征体现其对人的重要意义:无目的,有序,灵活多变(水可以体现这三点,所以,老子以水比圣人之德)。人之道也有三个特征:有限,有目的,伪无限(靠神话或形而上学的推升)。这三点即构成“葫芦性”:目的,可吸引人;有限性,便于人相信和掌握;伪无限,可蒙蔽人。葫芦“装”人,即将人框入有限性中。西方有个神话,讲一个力大无比的强盗拦路打劫。他还有一个残忍的嗜好:他有一张铁床,凡被他抓来的人,都要被他扔到这张床上,身体长过床的长度者,强盗就截去长出的那部分身体;身体短于床的,强盗就强行拽扯那人,直到其身体与床一样长。显然,这个床与葫芦在哲学上是同样的功用,是暴力版的“葫芦”。因为葫芦“化”人的效果与这床一致。所谓“化”,就是消解人的个体性、主动、创造和超越精神,剩下的就只有规规矩矩。




    当孙悟空破除了思想上的迷雾,回复了自己生活和思想本来的样子,人就容易回归圆明本性,做回自己和生活的主人。这便迎来了下一章节:“心猿正处诸缘伏 劈破傍门见月明”。这“月明”,正是指圆明。







几点补遗













        七星剑





    妖怪的五件宝贝,之前已经探究过四样了,但七星剑还没聊过。所以,这里还是要补上一笔,免得有所缺憾。




    七星剑应该是妖魔五件宝贝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件,但这不等于它“废物”,反而是因为它太霸道了,才失去了发挥真正“实力”的机会。这有点象核武器,因为威力太霸道,只能作为战略威慑之用,而不大会真正使用。那么,七星剑厉害在哪里呢?“七星”就是北斗七星,即北斗。在银角大王假扮伤者、迷惑唐僧时,孙悟空曾质问他为何不念《北斗经》,作者就间接提示了七星在此处的所指。古人相信,“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即它们掌管人的生死。所以,北斗就代表主宰人生死命运的力量,结合权力的寓意,就是指国家的司法体系。于是,七星剑就暗示生杀大权。妖魔拥有七星剑,看似掌握了这个权力。其实,这还是一种私下交易性质的勾当,根本没有合法正当性,也就难得发挥出决生死的威力。毕竟,人命关天。枉法杀人,干系重大,执法者轻易不敢造次。妖魔也就很难借刀杀人了。但,他们可以此做保护伞,寻求自保,能令自己免于牢狱之灾,逃脱正义的惩罚。所以,他们拿着七星剑尽管奈何不了孙悟空,却足以抵挡孙悟空通过合法途径降魔的努力。












        斗法的现实性质









    在作者笔下,“平顶山斗法”看似轻松、有趣,象儿童恶作剧式的游戏。其实,这是作者对意识形态的主题,做的举重若轻的低调处理妙手,于嬉戏谑闹之中,陈仓暗渡。如果写得过于明显,在皇权时代,恐有惑众之嫌,招来不测之灾。况且,作者本就没有政治企图,只是在以文学手法,描画自我修行、追求内心清净世界的内在景象而已,何必惹来不必要的猜疑呢?




    不过,人与社会很难截然分开。毕竟,人本来就是社会的一部分,个人的变化与社会的变化本就会相互促动,相互影响。就如前面说过的,人的本性不单在自身,也在于与社会的关联之中。因此,个体的修行必然也成为社会变化的一部分,对社会发生种种微妙的作用。




    作为与黄袍怪一样的意识形态之怪,金角、银角二魔同时象征意识形态的外在和内在存在,即外在的思想统治和内在的思想影响。修行者在修行中,很难仅仅只处理自身的内在部分,而不去触碰身边其他人的内在部分,以及社会的意识形态之网。这样,就难免要招致“三座大山”的压制或感受其阴影的笼罩。所以,低调还是必要的。作者写孙悟空感叹高调招祸(“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自然也是因为有过这方面的切身体会。然而,既然作为社会的一分子,“独善其身”注定只是一种假象。儒家历来主张“修齐治平”,一个人的善,或多或少总要逐渐扩展到自身之外。否则,“吃独食”的善,难道不是一种伪善吗?而善,体现到行动上,就必然要与恶较量,就必须长出牙齿来。不论是真汉子,还是“女汉子”,阳刚之气、尚武之风、侠肝义胆都可以有。不然,何以为善?唐僧软弱的善总是让徒弟“背锅”,这似乎也是作者对无力之善的一种善意讽刺。妖魔之为妖魔,总有其强大的一面、对于多数人有效施展“魔法”的一面。面对这种强大,善良的人们也不得不自强起来。所以,现代的善男信女们,尤其是年轻人,不要一面被消费主义、“岁月静好”之类的大火旺灶蒸到“酥烂脱骨”,一面又抱怨生活艰辛,现实险恶、“我太难了”。这两面实是一体之两面,一个人若非被妖魔的葫芦“化”成了水(即“酥烂脱骨”),又怎么会陷在葫芦里出不来了呢?孙悟空尽管曾经不如妖魔那么懂得葫芦的奥妙,还落入了“葫芦陷阱”里,但却没有被“化”掉,最终还想出办法脱困了。所以,不“化”是第一步(之前的修行成果的显现),然后,才可能有脱困之机。而且,脱困的过程也是一种修行,绝非朝夕之功(故事里的神话叙事,只是一种文学修辞、对实际的浓缩和象征,乃至有戏剧性的夸张),六百里平顶山,同样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












        妖魔的身份









    既然说到妖魔的身份,就必须说一说,平顶山为何会有兄弟两个妖怪。认真读过原著的读者一定会注意到,银角大王比较活跃,而老大金角大王较为沉闷,也更沉稳。这种气质差异源自他们的身份差异。因为,身为意识形态之怪,老二象征道教中为虎作伥的邪门歪道,老大则象征儒门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既然要装君子,金角大王做事自然是有“原则”滴——骗人的事是做不得滴,也不建议身边人做。所以,老二骗唐僧的时候,要瞒着老大去干。而且,老二借用“三座大山”,其中也包括儒家的政治势力,更要瞒着点老大。故而,银角在行骗前特意吩咐手下:“你们都各回本寨,但不许报与大王知道。若是惊动了他,必然走了风汛,败了我计策。”




    那么,这里就没有佛家的事了吗?当然少不了它。故事最后交代,整个一场“阴谋”(或阳谋),观音是主导者。这就是说,不管观音是否真是主谋,意识形态的“锅”,佛家也得“背”。“三教合一”怎么能少了佛门呢?“三座大山”里不也有一座须弥山吗?












        妖魔的复活









    故事最后,二妖居然轻易就复活了,没事人似的就回到原单位、原岗位自在去了,连孙悟空历尽艰险缴获的宝贝,也一件不留地还回去了,这似乎是一个很气人的结果。




    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也是低调处理的一部分。前面说了,生杀之力在于七星剑,葫芦化人只是意识形态上的影响和改造而已,与肉身生死无关。而作为意识形态之怪,所谓“缥缈同归兜率院”,其实就是被放逐到九霄云外之意,是在思想领域被判了“极刑”的——被历史无情淘汰了,被时光的车轮碾的粉碎了。而《西游记》则历久弥新,放射着永恒的光彩。




        德









    道德是违背人的天性的,所以,通常最有道德的人,往往是老人、成人,那是长期在社会中进德修业的结果。如果,道德合乎人的天性,那,婴儿和儿童才最应该是德高望重者,不是吗?既然,按照一般规律,道德更“喜欢”年长者,可为什么老子却那么看重赤子、婴儿呢?显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是因为,他认为,本性圆明最接近道,最象道德崇高的真人、圣人。所以,老子不象儒家那么看重仁义道德(老子称之为“下德”),而看重“上德”。上德是超越于道德(“上德不德”)、而能在各种条件下始终把握住现实真相,并找到恰切应对之道,实现道的理想境界的内在能力。它直接来自与道的连接,是悟道的一个结果。




    但是一个人没能悟道怎么办呢?那就不会有上德。那么,似乎他只能去抓住下德了。如果,下德他也抓得不牢靠呢?那他只能成为一个小人了。所以,我们就看到道德的这整个系统违背人的天性的地方了。简单一句话:不轻松(压力山大)!显然,人们对此早就熟视无睹了。但人们真的安心接受了吗?恐怕没有,只是很无奈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中国传统的道德体系有一个重大的缺陷。




    在北方话里,有一个挺有意思的词儿,叫:德性(有时也写作“德行”)。它是什么意思呢?通常,这个词在两类场合里用得较多,一个是激烈地骂他人道德人品低下时,一个是在亲密关系中彼此嗔怪时。两种情况的共同特点是需要直指人身。比如,当女性娇嗔地说出一声:德性!那含情带俏的语气告诉我们,她其实说的就是:你这个“坏”小子!因此,我们可以知道,德性大致上就是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不是面子,而是本相。简单说,这就是一个人不带社会面具的自我。这其实是每个人天天都清清楚楚与之如影随形的内在存在。那么,我们为什么会把如此日常而关键的部分,仅仅留给这个很少使用的“德性”来指代呢?




    从这里就带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在古典集体主义传统文化中,基本没给自我留出一个单独的位置,而是以各种身份、角色,把它基本“吸收”掉了(而实际上根本吸收不掉),以至于连一个正式对应的词都没有。传统文化总是从社会视角审视一切。道家更是从宇宙(天地)视角审视一切。这样,人就要么被划分为(道家的)真、至、圣、贤(人)和纭纭众生(“刍狗”);要么被划分为(儒家的)圣贤、君子与小人,再有就是(官方视角中的)官与民,诸如此类。即由文化中强势的一方来划分出人的分类。人不需要不确定的自我、这个多余的自我。社会中人只需要有身份和角色就够了。这种思维与现代理念是轩格不入的,即便在古典时代,它也是问题多多的。由于没有明确的文化位置,人的自我(尤其是读书人)要么在儒、道、佛之间跳来跳去(想想贾宝玉、李叔同先生的出家),要么“外君子、内小人”式地戴着面具。这样,面子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因为,面子是自我仅存的公开、合法的存在形式。但是,面子=自我吗?实际上,面子是自我被礼、义、廉、耻充分“绑架”的状态。想想人们在酒桌上为了该不该喝一杯酒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就能发现,这是人的自我在绞尽脑汁地玩一场用“礼义廉耻”“锁定”(他人的)自我,或让(自己的)自我“突围”的无意识游戏。酒桌似乎成为人们展示和接触(自己与他人)相对真实的自我的难得机会。由此,我们便又看到了另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酒桌(与饭桌)在中华文化圈的现实生活里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帮助人们部分地实现“自我与自我”的面对面相遇,而非“面具与面具”的相遇。因此,这样的场合就为作出某些重要关系或关联上的重大决定,提供了适合的场景和时机,有助于增强互信(可信度是存疑的)和了解。




    这也凸显出人的自我在中国古典文化中是集体无意识之一(比如,我们可以借用英语的思维方式“照个镜子”:英语中有单独的宾格词汇,如:‘me’作为‘I’的宾格,显示了“自我”的特殊存在方式——“我”成了自己以他人视角进行观察的客观对象)。而中国的古典传统中缺乏这样的特别视角和思维方式。在中国古典文化中,人被无意识地认定为与自己的身份、角色完全重合(如此便是符合礼、义),不多也不少。这种重合如果有所“漂移”(不合乎礼、义),那就一定是“心”在“活动”。因此,心在中国文化中实际承担了“真实自我”的功能,而且,往往是作为“有罪”的存在,受到压抑和惩戒。对应的词汇就是:心猿意马(之类)。这予人的文化暗示就是:“心”(真实自我)是不好的(而“德”是好的)。因为,“心”(真实自我)让人不能符合文化规范好了的“德”(身份和角色设定)。在古典文化意识中,不合于“德”的“心”,就是“放心”(被放纵的心,溢出“德”的范围的“心”)。修行,就是要努力让“放心”“回归”“德”。




    这样,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德性”这个词会在口语中有这样奇特的用法了。真实的自我,成了德之外的“性”,它是不为文化道德所接受的,是“坏”的,是秩序运行中的异物,只会造成社会机器的“卡壳”,必须丢出去。这种思维缺失导致我们只承认、只允许好的、善的存在,而极力排斥坏的、恶的。基本上,人人都在做着这种无法成功的“两分法”,受着道德偏好上过分不切实际的二元对立的折磨。最后,自我的迷失,导致我们发展出一种善于集体批判和集体监督,而不善于自我审视和自我监督的文化习性。缺乏自律的能力,这是个体道德的重大缺失。这足以令一切社会制度在微观层面失效,根子则在于自我的迷失。但在宏观层面,由于,第一,存在对最终结果的正确评判(集体评判);第二,集体评判作为唯一有效的评判(如,原则上,皇权也不能干预史官对历史的书写和评论)常规地发挥着作用,因此,中国人可以以万众一心(注意这里的心)的形式,做成几乎一切想要做成的事,只要不出破坏集体意志(即“心”)的奸臣(如秦桧之流)。相应地,如果出现纷乱的社会局面,那么,个体是很难坚守真正的“德”的。因为,集体意志和集体判断失效了,于是,众人之“心”(那个原本就溢出了“德”的范围的“放心”,就真的被“放”出来了)。于是,便形成一盘散沙和“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社会局面。




    如今,我们的文化已经在让看不见的“心”变成可见的自我上有所建树(如各种网络上的自我展示);今天的大数据都已经能准确地刻画一个人的多维面貌了。那么,如何在维护必要的个人隐私的同时,展示真实的自己,就是一个关键的社会任务。比这更重要的,或许是如何持续地建设自我,完善自我,而不是玩弄人设,自欺欺人,甚至坑蒙拐骗。《西游记》的“降妖除魔”可以给予我们诸多有益的启示。而在这些文化建设的工作上,有一个问题却是不能忽视的。




    爱美厌丑是人的天性,道德却是违背天性的。这样,道德上的爱美厌丑,则是一种混沌不清的标准,往往就是双重标准,导致道德的失效(比如,前面提过老子说的“众人皆知美之为美”的后果)。“双标”是普遍存在的,无论东、西。但西方人作为形而上学信徒,对信仰比对道德上心,在信仰的名义下,许多不道德的事情都可以做出来,而不受谴责。因此,他们可以接受一个不那么道德的自我的存在。即便出现了道德失败的情况,也只是个体的责任,而与集体无关。中国则不同,道德是集体的事,一人失德,集体“丢人”(以前经常有“你丢了大家或XX人的脸”的说法,“XX”可以是地方、单位、家族等)。所以,人们总是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立场,处理许多失德之事(包括家暴)。这样的道德观,也导致个体与集体的相互“绑定”。这不一定是坏事,也不一定是好事,只是中国的一个文化特点,是由对道德的重视所造成的。




    但是,重视道德却又没有清晰的标准,则会令众人裹足不前,首鼠两端。其结果就是社会的思想发展停滞于此,虚耗心力。道德文章徒然成为表面功夫、做官的敲门砖。之所以会如此,就因为,道德,由于其违背天性,而不可能是某种确定的结果或因果律(比如,吃了饭就能饱,是因果律;但读了圣贤书,却未必一定有道德)。道德(修行),是不确定的艰苦过程,是将天性转化为非天性、将非天性的精神理想目标,转化为内在的近乎天性的精神境界。如果只关注结果,就如同拔苗助长,错失一切,只会两手空空,徒劳无果。实际上,任何精神的收获(无论是道德的、情感的,还是知识的)都必须遵循这个逻辑。只不过,道德标准的模糊性往往使问题彻底失去判断依据,而坠入混沌迷雾。




    于是,诸多误导性的替代标准便纷纷粉墨登场,长袖善舞。教条主义、形式主义便是最常见的品种(道德绑架就是它们的“嫡亲子”),其他的,诸如神秘主义(如邪教)、自由主义、虚无主义、独断主义(齐天大圣、我命由我不由天)……等等,也是历史的“常客”,填补着时代失道后的标准空缺,直到“圣人出,而玉宇清”。当前,我们讲的是依法治国。但法律只管到礼与义,而管不到仁与德,更不能代替道。




    今天,世界历史同样正处在由混沌向清澄过渡的模糊阶段,时间正越来越接近那清澄的一端。让我们回顾一下《西游记》开篇处的“会元大论”:“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冥,而万物否矣。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又五千四百岁,亥会将终,贞下起元,近子之会,而复逐渐开明。邵康节曰‘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到此,天始有根……”




    《西游记》的伟大意义不在于可能被当作某种神秘的预言,向我们预示未来,而在于它在那个古典时代的思想混沌中,给人的自我提供了一条真正而永恒的文化前路:持之以恒地向人的精神顶点攀登,以成就一个理想的自我。这便是其第一回回目所书:“灵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灵根在哲学深层理解上,就是指自我。虽然,作者未必有这样明确的主观意图(他可能是以“灵根”指代人的意识或是指自己曾经的童稚状态),但在客观上,这等于以点带面,指代了所有人的精神在人生开始时尚未进入文化秩序的状态,其中也就必然包含了人的自我在内。而这个自我在《西游记》的世界中将得到一个全新的前景(而不是如古典文化所期待的那样,成为合格的某种身份或某个角色)。这样,《西游记》就从古典文化中突围而出,给自我提供了一条不可剥夺的“赛道”:取经,从而,一举将古典文化带到了现代的大门口。而且,它还携古典时代的文化资产及自身的创新成果,十分难能可贵地弥补了现代文化机制的重大不足。




    现代文化虽然发现并承认了自我的存在,准许自我合理合法地存在。但其理、其法只是现代人盲人摸象“摸”出来的很狭小的一块领地,自我存在的绝大部分空间还依旧是混沌不清的。西方以自由的名义,将这部分空间交给人的自我去自行安排,“自由”便成了瞎摸一气的遮羞布。这次西方抗疫的实践就充分暴露了这一点。




    《西游记》则借“取经”象征性地明确了自我存在的意义,那便是:每一代都必须永恒地、不断地探求生活和人生之道,以实现一种合道的理想。道作为这一切的顶点,而使一切有了终极的规定性。(顺便插一句:在“取经”的旅程中,评价一个人的道德状态,或许能更加符合客观真实,有可能避免以道德绑架将人“乱棍打死”或是无妄“捧杀”)。而现代则虚构了一个“自由”来安抚自我,实际只是一张画饼。人们扑向它,得到的只能是随机的不确定结果,等于碰运气,多半得到的都是失望。世界大战、经济危机则是群体性失望的总爆发。所以,自由(碰运气)绝非人类的长久之计,合“道”才是。因为,道,告诉我们,地球上的人类已经成为了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这就是人类未来的唯一答案。孙猴子就是再能折腾,也翻不出如来佛的这只手掌心。自然,如来佛就是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久远的未来,当人类已经移民到各个星球,分散到宇宙各处,或许,共同体可能就被“分离体”代替了。人类就又要在分与合之间寻找新的平衡,展开新的博弈。




        无目的性





    最后,说说生活的无目的性。生活没有目的,是说,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推动生活的是本能,而非目的。自然界中的生活大体如此,人的生活的基本面貌也大体如此。这样的生活状态是生活的基质、基础。然而,有一些特别活跃的灵魂超越了本能的活法,有了自己的计划,并成为人群中的出众者。而人类便渐渐有了文化和文明。出众者为此贡献颇多,也有了出众的位置。出众者有高于本能的某些可贵特质。社会给予其出众的位置,是人们期待他(她)能继续发挥出高于本能的表现来。然而,我们通过历史知道,结果往往令人失望:私有制的诞生表明,文明还是屈从于本能的贪婪。这不是少数出众者单独的问题,而是所有人的问题,即众人的本能力量远远强于少数人的出众特质的力量。这便是文明的“1.0版”:表面看,是少数出众者利用出众的位置(权力)劫夺了基础生活(即无目的的生活),创造了以私有制为主体的文明。但实质上,是人类的本能劫夺了少数人的出众特质,把基础生活改造为“文明”的生活。人类有了文明的资材(物质和精神建设的成果),但这些资材却又总是被人的本能肆意挥霍、践踏。而私有制反倒是令文明资材的挥霍者和践踏者的数量偏少,并令他们受到多数人的一定制约。从而,就实际效果说,在大体上保护了文明的成果(假如,一个国家或企业实行财产人人平分,基本上,这个国家或企业就会消失了)。




    因此,从文明的角度说,所有文明的生活都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不断增强、提升人的出众的特质,抵消本能的过强的力量,并与之达成平衡,实现真正的文明(达到文明的2.0版、3.0版……)。




    然而,私有制下的“文明”(即不文明)生活始终是以私人占有为目的的,这种目的性必然压制其他众多目的和可能性,人是不自由的。正是私有制长期的“有为”,让多数人无法自由而为(比如,在学区房面前,有多少家长有自由呢?)。这样的生活不仅不文明,而且低于无目的的生活。这就是老子主张“绝圣弃智”的原因所在。但历史无法倒退,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面朝大海”就是逃避式的空想。人最终还是得面向社会。




    实现文明的途径,就是每一个人都不懈地增强自身的出众的特质,抵消本能的过强的力量,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更加优秀的人。吴承恩的“释厄”方案大意如此。在这点上,儒家的“修齐治平”与之方向一致(但思想和理论的基础不同。而且,吴承恩有更深刻、全面的思考、发现和总结,也有更细致的梳理和具体“路线图”,也就更有效和有针对性,成功的机会也就更高)。




    生活就象一座大旅社,灵魂来了,又去了,来了,又去了,循环不已。生活安顿着灵魂,灵魂又在旅社中不时地鼓捣些什么,以为生活的目的就在自己的鼓捣中。




    如果,我们把生活比作时间,那灵魂就是伴随时间的滴答声。在多数时候,这滴答声只是跟随时间脚步的亦步亦趋者。但生活中,总有某些时刻,这滴答声会变成嘹亮的歌声,穿透云层,又降落大地。




    看透生活的人之所以热爱生活,只因为生活是灵魂的家(而非旅社,否则,灵魂何以为家?)。当灵魂激昂时,便以自己的歌声,作为对生活的报答、回赠或回敬。而生活,依旧是个大旅社,看一个个灵魂来了又去,不动声色。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活本质上的无目的性,始终是每一个灵魂必须理解的一个基本事实。



(本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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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27:53 | 显示全部楼层
取经为啥靠走的——《西游记》正解之认知卷







作者:愚夫老戎



QQ:821892804




四、一件大活儿




(四)乌鸡国探秘






    《西游记》解读至此,我们越来越看到它的宏大开阔、汪洋恣肆和深不可测。究竟有多深?单是第36回的回目里一句:“心猿正处诸缘伏”,就非常的深刻,解说起来就非常复杂。为了看清这深度的真相,咱们就以“缘”为鹄的,来个纤毫毕现。不过,说来话长,也要慢慢道来。




缘起





    故事一开始,师徒间讨论了既往行程的长短。其他三人都觉得已经走了不少的路程了,在整个取经任务中应该已经占了相当的分量了。可孙悟空却说“早哩”,差得远呢,“还不曾出大门哩”,“还在堂屋里转哩”。也就是说,在孙悟空这里,即便在平顶山已经把社会运行和一个人日常过活需要的“操作系统”相关的知识看懂了,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仍旧是“螺蛳壳里作道场”,格局狭小、摆不开。他心目中的格局是与天地同宽、同高,“把这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这可着实把那三位惊呆了:老兄,你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啊?
实在说,在平顶山,取经人已经经历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挑战,而且取得了圆满的胜利,可喜可贺。然而,乌鸡国故事一开头说的“径下高山前进”6个字,就已经把成绩抛到了脑后,朝着更高的目标、更陡峭的山峰进发了。第36回回目中的另一句:“劈破傍门见月明”,则暗示了取经人要彻底扫清思想的迷雾,还世界一个天清气朗。这也正是“立帝货”在此出场的原因。当然,作者不是真的要“立帝”,而只是要从根子上,厘清思想基础,为人们认识人间提供可靠、坚实的依据而已。故而,假托一个“乌鸡(无稽)国”来充作思想展开的舞台。同时,公鸡司晨,预示黎明的到来,而说“乌”则仍然是黑的,表明光明尚未到来(来的只是“月明”)。况且,行程只过了大约三分之一,离终点尚远,何来光明?但走了三分之一,也应该有一个积极、明确的成果和肯定了(“诸缘伏”和“见月明”便是)。作者的冷静清醒,伴随的是他在思想和艺术上的高歌猛进。相应地,尸魔系列也随着乌鸡国故事的展开,而进入了高潮,可谓精彩纷呈,光华四溢,令人目不暇接。原因则不仅在于思想与艺术上的挑战激发了作者探索与创作的热情,更在于作者全身心投入的求道激情与他沉重的生活体验的深度碰撞,迸发出了耀眼的火花,释放出了强烈的热度,点亮了沉沉黑夜里的希望,融化着麻木心灵上的坚冰。身为读者,我们又怎能轻易放过这样出彩的华章,不细细体味,用心咀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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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诸缘:思想



    故事的冲突大剧,从一场不大不小、喜感十足、却看似与主干情节无关的借宿风波起,徐徐展开。其间,孙悟空的魄力、自信,与唐僧的拘谨、无能,借助寺院僧官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产生了戏剧性的强烈反差。尤其是孙悟空那句促狭、张狂的离谱台词:“赶早打扫干净房子一千间,老孙睡觉”,与唐僧对孙悟空醋意浓浓的整体评价:“鬼也怕恶人”,两相映衬,张力满满:世上有这样滑稽梯突的“恶人”吗?——老子们就是来借宿一个晚上,尔等刁僧,不念同道之情,却百般嘲讽、推拒。老孙就还你个千倍“折磨”、“报复”:打扫一千间房子!如此童心烂漫、只图过嘴瘾式的“折磨”、“报复”,古今文学作品中应该是不多见的。而在孙悟空这样奇绝而典型的表达中,作者是寄寓了思想的深意的,加上唐僧的“恶人”的评价,则凸显了孙、唐之间思想上的重大差距与隔阂。这也正合乎故事的主题设定:思想的抵触与换新。而第36回回目的两句话,已经揭示了主题实现的基本路径:“心猿正处诸缘伏,劈破旁门见月明”。

    要说“诸缘伏”,看故事情节,我们可以理解,它是指孙悟空用棍棒打破门扇,打碎石狮,慑服了众僧,赢得了他们一定的尊重,算是“伏”了;八戒、沙僧对师兄也是佩服的;但唐僧不服,认为这不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而是“恐怖主义”,是作恶。因此,孙悟空对唐僧还有一个以理服之的环节要做。于是,故事中就有了一场师徒对月吟诗,谈玄论道的好戏,却让我们这些现代人看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咱们还是要仔细说道说道:啥是“诸缘”,啥是“正处”,才看得懂三个徒弟们究竟在说什么奥秘的东西。

    “诸缘”就是各不相同的许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线索、缘起、条件、经历、经验等,总之是通往结果的中间项。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那,成功便是成功之父了。这“父”和“母”就是“诸缘”了,还有“父”和“母”的结合也是“诸缘”之一,等等等等。一句话,“缘”是配角,却离不了(甩不开),要不停与之周旋,按下这个,那个又冒出来,让人不得安生。直到我们找到那个正确的点、关节、说法、做法等等等等,这些“缘”们才会消停一会儿,让人喘一口气。否则,它们就会一直撩拨着人,似乎在说:“看我,我就是主角,就是那个对的‘XX’”。当它们消停了,也就是“伏”了,才是大局已定,所有相关方就都该干嘛干嘛去了。这样的结果就是正确的结果、正确的方式、正确的道路等等等等。而之前那些不能带来正确结果、却总是声称“自己正确”的方式、路子等等,就是“旁门”。“旁门”就是误导人,干扰人、让人总是错过对的方向和出路的、似是而非的假象(也在“诸缘”之内)。

    “正处”是最关键的。一个人找不到那个“正处”,就会陷在“诸缘”的包围中,看谁都有可能是最终答案,眼花缭乱,蒙头转向,最后精疲力竭,走投无路。也可能就举手投降了,随便抓个看着顺眼的“缘”就认了;还有的,绝不放弃,可能歇歇力,再次出发,再得到一样的结果(唐僧9次取经,应该属这一类型);再有的,就是遇到了最后的幸运,找到了理想的目标,给之前的一切“诸缘”一个圆满的交待。这个就算是“见月明”。

    以上是给“诸缘”、“正处”等一个综合的、笼统的解释,算是叩门探路。下面,我们将聚焦到在这本故事中它们真正的意涵所指,以便揭开“乌鸡国”中一层层深藏不露的秘密。

    在上一个故事中,取经人看明白了“操作系统”的基本架构,更看穿了旧式“系统”的朽败不堪,抛掉了头脑中对以往思想灌输的迷信、盲从,但尚未得到新的、堪用的“操作系统”,根本原因是,尚未找到可作为新系统之基础的立足点,那个在哲理上颠扑不破、无法动摇的基石。在这样的局面下,从哲学的角度说,以往哲学思想所坚持的所有立足点,都必须重新检验、考察,而不能再直接沿用,它们就自然成为了在基石议题上的“诸缘”,面对着取经人严格的审视。

    以哲学眼光看世界,这世上有三种本源性或准本源性的现象:物质(能量)现象、生命(本能)现象、灵魂(精神)现象。其中,灵魂是准本源性现象(理由见下)。所谓“本源性现象”,即不可还原到其他更基本、更初始的状态或形态的现象。

    为什么聊《西游记》,忽然要聊这么“哲学”的话题?原因就在于思想“清零”后,必须找到新的起点、基点,而这正是吴承恩在此处建构本故事寓言体系的前提。不明了这个前提,就完全找不着“北”了。所以,也就不得不要从“盐打哪儿咸”说起。再有,生命是什么,灵魂是什么,难道不是很有意思的问题吗?如果能坚持看完相关内容,一定会有所启发,因为,笔者会在此提出重要的全新基本观点。还请少安毋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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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1:39 | 显示全部楼层
    以生命(本能)现象来说,虽然,生命起源于物质世界,但生命活动无法还原为物质的运动,原因在于——在生命起源时,特定的物质运动,在某些特别的条件(后来便已不复存在)下,组合到一起,产生了生命。这些聚合在一起的物质运动组合形态,呈现了与物质运动迥异的属性,即:生命具有自我维持、生长、发育、繁殖等能力。这些是与物质运动截然不同的,也就无法还原为物质运动。在各类创世神话中,生命都是神的创造,而不会被看作来源于自然(即物质世界)。即便今天在科学眼中,生命起源于自然,科学却并不能告诉我们,最初的生命是怎么来的。而且,各种用物质手段创造生命的尝试也都无法获得成功。这些,其实都表明,生命已经独立于物质世界,而自成世界,有自己独特的运动规律,很大程度上不受物质世界的支配(比如,动物的迁徙行为,就是在摆脱季节变化的不利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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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2:59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如果我们对生命现象的理解仅此而已,那么,我们就基本没有理解什么。理解生命的核心在于理解本能。

    本能:生命体积极维护自身各项生理功能完整、健康、持续运作的倾向。它是生命能够存在的核心因素,其实质在于生命体各部分间的整体协同性。这种协同性使生命超越了单纯的多种物质运动组合/物体组合所能达成的组合效应。简单说,生命“力”>机械“力”。这是类比性的表述。生命的生理活动的实质意义在于,生命体依靠特定的活动,来调动机体各部分共同参与,以维持整体协同性,类似于“对表”。这些既具有特定生理功能,又具有整体“对表”功能,即协调各部分为一个整体、相互配合运作的活动,才是令生命脱离物质界的核心特质。这个特质应该称为目标导向。也就是说:无目标,无整体;无整体,无生命。而“目标”,必然体现为全力投入的特定活动,失去这种全力投入的目标,生命的各部分就会逐渐解离整体、脱序,以至最终生命体瓦解。而生命体为了维护整体(协同)性,往往保有多重的覆盖机制,连通全身(就象一个成语里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比如,人体有血液循环系统,提供整体协同的功能,还有经络系统提供另一重的整体协同机制,又有神经网络连接全身各处等(此外,人的意识系统、情感系统等也有类似功能,后面再说)。因此,生命体的特质便可概括为:网络保整体,整体向目标,目标固生命。目标作为生命体运作的核心要件,首先表现为本能。本能,不思而得,自发自动,正是生命自发维持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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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4: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目标在作为本能出现之前,却早已存在了,即作为前生命(比如病毒)运动的核心特质而存在,算是本能的“前辈”。前生命运动是不稳定的,自身也不够强大,很容易在变化的环境条件下变化、乃至解体,相应地,其目标也恒常变化着(比如说,病毒的变异性也源出于此)。但即便如此,目标的导向价值始终存在,维持着前生命运动的活力,并最后诱发了前生命运动的有利新变化,逐步进化为真正的生命。比如说,氢原子与氧原子结合成水分子,这不是目标导向,只是物质运动规律。但病毒复制自身的活动是目标导向的,因为,它必须调动、协调多种并不会自动聚合的运动有序地整合起来,达成一个不断重复的结果(如感染人:在合适的环境中,即在被感染者体内,不停复制自身,过程中可能伴随着对被感染者机体细胞的巨大破坏)。

   这种混乱直到生命的出现而得到终止,对应的,是本能的形成。本能令目标成为真正的目标:有始有终,有序有限,而非无“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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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5: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事多磨



    好事多磨的另一种通俗的说法是:缘分到了,好事就成了(所谓“缘分到了”是说那些“中间项”、准备工夫、必要条件都齐备了)。这两种说法都有劝人接受不成功的现状,继续努力的意思,算是善意的安慰。但“心猿正处诸缘伏”却说的是一种必然规律,即人们将一个领域充分探索完毕,自然就知晓“正处”在何处了。同时,那些曾经不确定的、貌似“正处”的选项,也都褪去光环,只作为曾经的经历(缘),保留在历史中。一个“伏”字也就揭示探索历程所带来的最神秘、最宝贵的蜕变经验:那些过往曾被视为正确的东西,只是一些在黑暗中苦苦摸索的经历和经验而已,只是些“我以为”、“你以为”而已(孔子说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了解一下),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大多数时候在现实的迷雾中跟随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亦步亦趋、磕磕绊绊,却又必不可少的探寻、求索过程。而在这个过程的终点,则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而吴承恩则说:“劈破旁门见月明”。

    一旦这样的“正处”为社会所正确认识,就会带来全新的局面:“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求索者、取经人为了赢得这样的前景,则要如王国维所指出过的那样,必须——“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还要“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历代的仁人志士则是筚路蓝缕,百折不回,乃至赴汤蹈火,舍身取义。因为,谁不痛恨黑暗!谁不向往光明!而那些愿意为争取光明而向黑暗抗争到底的人,方为英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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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6:09 | 显示全部楼层
    诗歌、文学是浪漫的,现实却是实打实的。诸缘总是在说:“我是那个正确的。”它们不伏,不肯让道,取经人就必须与之周旋,不得不受其折磨,与之斗争、较量,直至将其打倒、制服。

    以上,我们说的是以旁观者视角所见识到的景象。如果,我们化身为“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当局者”,又会有怎样的感受、反应呢?作为人,我们会发懵,然后挣扎,摸索……。作为不知生命为何物的“前生命”又会如何呢?它只会沿着它的“缘”(它的目标导向)全力前进(只要条件允许)。在进化(“取生命之经”)的道路上,它会创造出无数种可能的前生命形态,不断在其中尝试各种组合,解组,再组,日益复杂(不同形态间则是“春秋战国”,纵横捭阖,合纵连横,千姿百态),直至生命出现。生命与前生命的本质不同在于,生命的目标导向运动是一个闭环结构,而前生命的目标导向运动始终未能闭合,是个开环结构,介于生命与物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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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7:31 | 显示全部楼层
    但生命的出现也并非一蹴而就,不是“一唱雄鸡天下白”。最初的闭环结构并不稳定,因为“诸缘”并未齐备,还缺少若干必要的元素:可能是细胞膜的功能、结构不完善;可能是细胞液的“配方”不均衡;或是细胞的基因有太多的“bug”(错误),等等等等。就象秦虽然扫平六国,统一六合,又有法家、中央集权的加持,但还是缺少儒家的仁义、道家的无为、乃至(后来的)佛家的普度众生思想的佐助,以致诸缘未备,社稷不稳,天下群雄并起,最终江山易手。

    秦朝的失败同样在于“开环”未能闭合:整个国家的权力只系于一人,而没有形成对权力的必要的制约,上下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只是单纯的以上率下。到了二世,就出现了指鹿为马的“奇观”、异象。

    闭环与开环的不同在于:闭环是统一的能量驱动全体,能量不散失;开环则是能量多由一端传递至末端,便消耗、散失。结果则是:闭环不断升级、进化;开环则终将耗尽能量,自行瓦解(气数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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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1 22:3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月明



    在继续探讨闭环的话题之前,咱们要先说说何为“正处”、“月明”,因为,这很重要,带有根本性。道德不是从天而降的,圣人不是从天而降的(孙悟空居然自称“天生圣人”),生命也不是从天而降的。那么,他(它)们从哪里来?我们探讨“缘”、“正处”等元素,正是为了回答这样的问题。

    从发展的(相对)终点看发展进程,终点之前的所有环节都是不完善的中间过渡,是“缘”;但对于不知道“答案”的“答题者”来说,许多看起来不错的中间环节都像是答案。如果“答题者”信了这样的答案,自然会带来停滞,带来诸多问题。所以,要破除对假答案的迷信,继续探索真正的答案。

   所谓正处,不是正位。心猿的正位是啥?《西游记》的最后告诉我们,是斗战胜佛。那美猴王、齐天大圣是啥?就是孙猴子的“诸缘”。“行者”倒是可以归入心猿的“正处”之列。“行者”在佛教体系中大致相当于见习僧人。但在作者这里,则是修行者的意思。从修行的角度说,正处是通往大道的正确轨迹上依次相继的各点,只要在正确的轨迹上持续向前,都算“正处”。“诸缘”就是这条轨迹上的许许多多的分叉、歧路。

    用通俗的话说,“正处”是靠谱的;“诸缘”是貌似靠谱的不靠谱。“立帝货”为啥是立帝货?因为,原先靠谱的被证明不靠谱了——真国王都被塞到井里了,假国王占据了朝堂。这当然不靠谱了。所以,新的靠谱的东西就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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