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人者’”也是吃人者

霸道是我的个性

“吃‘吃人者’”也是吃人者

王晓渔

　　《狂人日记》分文言（小序）和白话（正文）两部分。正如一些评论者所发现，《狂人日记》的文言和白话之间存在着一种紧张的关系。把鲁迅和狂人隔离开来。在文言的小序中，狂人“早愈”的结果是“赴某地候补”，被治愈的狂人成为吃人队伍的预备军。 　　如果狂人并未治愈，他是否就与吃人者划清了界线。《狂人日记》的“表现的深切”，并不在于塑造出一个生动的狂人/“文化先觉者形象”，而是在于揭示狂人/“文化先觉者”也同样逃脱不了吃人的干系。即使被吃者也是“吃人的人的兄弟”，更是“吃人的人”--“有了四千年吃人履历”。
　　当然，狂人在治愈前后的吃人风格有着显著区别：治愈的狂人是主动的吃人者，未治愈的狂人是被动的吃人者；治愈的狂人缺乏罪恶感，未治愈的狂人有着原罪意识。但问题依然存在，如果狂人并未治愈，为了实现正义，他会不会成为主动的“吃‘吃人者’”？
　　《狂人日记》中的狂人，拒绝了“吃‘吃人者’”的行动。他怀疑“狼子村的佃户吃村子里的大恶人”的借口是否成立。狂人看到其中的任意性，指责他人是“恶”、“疯子”之类往往成为吃人者的借口。于是，他试图劝说吃人者“去了这心思”。
　　当狂人劝说哥哥未遂时，他这样说：“你们要不改，自己也会吃尽。即使生得多，也会给真的人除灭了，同猎人打完狼子一样！--同虫子一样！”狂人为吃人者的终结设想了两条道路：一条是“自己也会吃尽”，即吃人者自相残杀；一条是“给真的人除灭”，即“真的人”消灭吃人者。
　　“好人”/“坏人”被“吃人的人”/“真的人”这组概念取代，但真/假取代善/恶可以解决问题吗？狂人最后发现：“难见真的人！”在吃人的历史中，如何诞生出“真的人”么？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面蹦出来吗？如果有人宣称他就是狂人期待的“真的人”，谁来鉴定？吃人者鉴定“真的人”，本末倒置；“真的人”鉴定“真的人”，循环论证。
　　“吃‘吃人者’”也是吃人者，这构成了一个难题。如何改变人人吃人的现状，同时又不成为“吃‘吃人者’”。
　　等待“真的人”，会不会是等待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