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地租、地主与土改

老农

西西弗：地租、地主与土改

　　七十多年前，中国想发展，不管走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道路、地主阶层都必须被打倒。必须土改，必须剥夺地主的土地。

　　1、

　　17世纪后期，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创始人威廉配第在《赋税论》中提出：地租是劳动产品扣除生产投入维持劳动者生活必须后的余额，其实质是剩余劳动的产物和剩余价值的真正形态。

　　农业社会，假设土地的供给是有限的，而人口（劳动力）的供给是无限的。那么，在一个完全自由交易的市场，均衡的地租水平会是什么呢？劳动力之间的相互竞争，会让价值链中，劳动力一方获取的利润无限取向为零，劳动力创造的所有利润（剩余价值），都将会由土地所有者获得。

　　不幸的是，中国，就是一个土地稀缺，人口过剩的国家。在旧中国，地租很高，地租租额占产量的比重普遍在50%以上，有的地方更高。

　　抗战时，中国共产党为了统一战线，搞了一个二五减租，把地租从50%减少到37.5%，当时就已经是极大的仁政。

　　中国资本主义工商业没发展起来，和地租过高，有很大原因。买地的年回报率，高达两位数，有有时可以达到20%以上。开工厂，做商业，风险大，做啥行业能达到年20%的回报率？干啥工商业都不如买地。赚了钱就买地。

　　地租高，土地回报高，自然资本也要求更高的回报。工商业没有更高的回报，就干脆去买地了。这导致了封建中国的借贷利率也远高于西方国家。过高的借贷利率，同样不利于工商业发展。

　　十八世纪，欧洲的利率水平大概在5%左右。而中国的利率水平则高达20-30%，甚至40-60%。王安石的青苗法，把利率定在20-30%，就被认为是难得的仁政了。抗战期间共产党搞减租减息，减息也只是强制把利率减到15%。一个贵金属本位的国家利率高达20-30%，怎么可能发展工商业？

　　旧中国，高地租导致高利率，而高利率让工商资本主义基本没有任何成长的空间。

　　前几年，中国房地产市场火热的时候，做企业的老板赚了钱，再投资扩产还不如买房子。投资开新厂风险大，很辛苦还可能血本无归。买房子那就是躺赚。

　　买房子的回报过高，对实业发展肯定不是啥好事。

　　2、

　　理解旧中国的经济循环，高地租，高利息是核心要素。中国资本主义没有出现，当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高地租，高利息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今天的中国，如果实际利率高达20%以上，经济也肯定立马熄火。

　　旧中国，地主是怎么聚敛土地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农业靠天吃饭，有丰年，有欠年。欠年自耕农过不下去，只能借贷。利息很高，利滚利还不起，就只能出卖土地，从自耕农变成佃农雇农。

　　劳动力丰富，土地稀缺，资本稀缺。稀缺的资本也都被沉淀在土地上。工业自然没人愿意投资去做。

　　只要土地私有，允许自由交易，土地兼并就很难避免。

　　中国政府收的土地税很低，低的时候三十税一甚至四十税一，还有各种宽免，比如有功名就不需要交税。极低的土地税，被视为仁政的象征。然而，没有任何用处。

　　政府收的土地税很少，但地租很高。二道贩子（地主）阶层爽的不得了。

　　日本德川幕府地租也很高，也是五成。但分封制下，地方政府（大名）直接收走五成，没有地主阶层做二道贩子。商人赚钱想买地，没门，土地不能随意转让。商人积累的资本，就只能投资工商业，没法买地收租。日本资本主义革命就比中国容易得多。

　　3、

　　中国的有识之士早就认识到这个问题，中国想发展，不管走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地主阶层都必须被打倒，必须土改，必须剥夺地主的土地。否则，买地永远是最好的投资。不要说社会主义了，资本主义也没法搞。

　　国民党元老，蒋介石的导师，张静江于1928年至1929年，在浙江乡村主持土地改革，推行“二五减租”，因为反对力量太大而失败。失败后，他愤怒的说：

　　吾之败，非败于时，实败于本党同僚也。土地之改革，并非激进党独有之政，亦应为吾等革命者共有之政。

　　非改土地的归属权，不能激发农民支持革命的战力；

　　非改土地的归属权，不能聚拢发展大工业的劳力；

　　非改土地的归属权，不能破除乡村族权、父权的统治地位；

　　非改土地的归属权，不能打破党内的乡土集团；

　　非改土地的归属权，迟早有一天，我们要败亡在这个上边！

　　今日吾败了，吾被党内乡绅们的代言者击败了。吾痛心，吾恐若干年后，吾党因此而败，败于激进派的土地革命之手！

　　1939年的军统局长，反动特务头子，戴笠的顶头上司贺耀祖也说：

　　面对敌寇压境、外患临门，我们首要的任务是什么？

　　我认为，是学习，向共党学习，学共党的土改！为什么要学土改？因为今日我们不土改，就无法动员百千万贫苦雇农的力量，无法搜集千万万凝聚在土地上的乡绅钱财，无法获取九成以上的无产者的民心。今日看似日寇是最大的敌人，其实最大的敌人，来自于无数无产雇农、贫农的赤裸的敌意。

　　今日，我们尚可以以共御外辱的名分压制这些敌意。来年，当外患平息时，我们将面临被共党动员起来的无法计数的农民武装！到那时，党国之危，将无可止息！

　　土改在我，则我存；土改在彼，则我亡！

　　其实国民党内部也很清楚，必须土改，不土改就完蛋。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主阶级，利益太大，改不动呀。直到国民党逃到台湾，变成了一个外来政权，才敢于动本地地主的利益，搞土改。二二八杀得台湾人头滚滚，地主阶层噤若寒蝉，之后才成功的搞了土改。

　　当时主持的伪经济部长郑道儒说：

　　土地改革不是赤色政权的专利。

　　土地改革，是落后农业国向工业国快速转变的必由之路，是不以传统道德观为转移的。大土地所有者集团，无所谓善恶，其本身，对于工业化转变，是具有原罪的，是必须执行死刑的，是不可饶恕的。

　　土地所有权的强制有偿转让，乃至部分无偿转移，是在缺少殖民地经济的条件下，大工业文明碾压小农经济的必然政治觉悟，不应承担道德评判。

　　1949年入台后，在陈诚主持之下，具体主持土改，以极低的价格从地主手中收回土地分给无地农民，并镇压了数千反抗的地主。

　　当时台湾收回土地的价格是土地两年半的收益。想想如果你卖房的价格是两年半的租金，你愿意卖？就是两年半的收益，台湾当时国民党政权也不给，分十年支付。然后货币再一贬值……

　　日本韩国，二战后都搞了土地改革，印度也搞了。截止1990年，联合国159个成员国中，119个进行了大规模全国性的土改运动。这其中，63个国家进行的是完全无偿的土地强征，56个国家则支付了平均不足市价15分之一的“赎买补偿”。

　　4、

　　中国想走出小农经济，土改是不可避免的。资本主义政党上台，也得做。

　　中国共产党，某种意义上做到了资本主义政党，想做但又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做的非常彻底。这个过程，强制剥夺地主的财产，当然伴随着各种悲剧。

　　金庸的父亲是地主，土改中，因为私藏枪支被枪毙。金庸的笔下是这么写的：

　　从山东来的军队打进了宜官（金庸）的家乡，宜官的爸爸被判定是地主，欺压农民，处了死刑。宜官在香港哭了三天三晚，伤心了大半年，但他没有痛恨杀了他爸爸的军队。因为全中国处死的地主有上千、上万，这是天翻地覆的大变乱。全中国的地主几千年来不断迫得穷人家骨肉分离、妻离子散。

　　这样的生活必须改变。他爸爸的田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他爸爸、妈妈自己没有做坏事，没有欺压旁人，然而不自觉的依照祖上传下来的制度和方式做事，自己过得很舒服，忍令别人挨饿吃苦，而无动于衷。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金庸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土改中，有没有过激的地方？肯定有。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暴烈的行动。没有暴力，叫什么革命？

　　地主阶级有没有好人？肯定有。什么阶级都有好人。金庸眼中，自己的父亲肯定是好人。

　　但地主阶级在中国必须被打倒。

　　为什么？

　　土地的稀缺和劳动力的无限供给。决定了这个阶级获得了太多的资源。

　　如果中国是十九世纪的美国，广阔无垠的西部，拥有几乎无限土地供应。那么，不需要土改。

　　中国，土地都开发了，土地又不像工业，可以一个个建工厂，提高生产力。土地的产出是有上限的。10亩地，一个人种，出二三千斤粮食，十个人种，也不可能出10倍的粮食。

　　中国劳动力过剩，地主在租佃关系中处于绝对优势，劳动力所有剩余价值都被榨取。佃农只能糊口，也就无法产生购买力，无法产生需求。地主不打倒，这个恶性循环永远走不出。

　　今天城市中的朋友，可能很难理解什么是地主。

　　今天的中国没有私有土地，但有私有的房地产。

　　房地产的回报，远远不如土地收租，一线城市，房子的租金回报率，连2%都不一定有。即使这样，也有很多人，有钱就宁可买房升值收租。

　　如果没有自己的房子，普通人劳动产生价值，有很大一部分，被房租所拿走。高昂的房租自然影响消费和需求。

　　生活在城市中，背着房贷的朋友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月供比现在翻四倍，是一种什么情形。（利率比现在翻5倍差不多达到旧中国的利率低限，对二十年房贷，利率翻五倍就差不多月供翻四倍。）

　　租房的朋友可以想象。房租比现在翻五倍是一种什么情形。（房租翻五倍，就是租金回报率达到接近旧中国地租下限的水平）。

　　那时的中国，对于没有房子或者背着房贷的人来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狱…… 对于有十几套几十套房子收租金的房东来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天堂？

老农

　　日本、韩国，二战后都搞了土地改革，印度也搞了。截止1990年，联合国159个成员国中，119个进行了大规模全国性的土改运动。这其中，63个国家进行的是完全无偿的土地强征，56个国家则支付了平均不足市价15分之一的“赎买补偿”。


　　土地改革不是赤色政权的专利。

　　土地改革，是落后农业国向工业国快速转变的必由之路，是不以传统道德观为转移的。大土地所有者集团，无所谓善恶，其本身，对于工业化转变，是具有原罪的，是必须执行死刑的，是不可饶恕的。


　　土改中，有没有过激的地方？肯定有。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暴烈的行动。没有暴力，叫什么革命？

　　地主阶级有没有好人？肯定有。什么阶级都有好人。金庸眼中，自己的父亲肯定是好人。

　　但地主阶级在中国必须被打倒。

　　为什么？

　　土地的稀缺和劳动力的无限供给。决定了这个阶级获得了太多的资源。

老农

　　土地改革不是赤色政权的专利。

　　土地改革，是落后农业国向工业国快速转变的必由之路，是不以传统道德观为转移的。大土地所有者集团，无所谓善恶，其本身，对于工业化转变，是具有原罪的，是必须执行死刑的，是不可饶恕的。

老农

　　土改中，有没有过激的地方？肯定有。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暴烈的行动。没有暴力，叫什么革命？

　　地主阶级有没有好人？肯定有。什么阶级都有好人。金庸眼中，自己的父亲肯定是好人。

　　但地主阶级在中国必须被打倒。

　　为什么？

　　土地的稀缺和劳动力的无限供给。决定了这个阶级获得了太多的资源。

老农

　　如果没有自己的房子，普通人劳动产生价值，有很大一部分，被房租所拿走。高昂的房租自然影响消费和需求。

　　生活在城市中，背着房贷的朋友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月供比现在翻四倍，是一种什么情形。（利率比现在翻5倍差不多达到旧中国的利率低限，对二十年房贷，利率翻五倍就差不多月供翻四倍。）

　　租房的朋友可以想象。房租比现在翻五倍是一种什么情形。（房租翻五倍，就是租金回报率达到接近旧中国地租下限的水平）。

　　那时的中国，对于没有房子或者背着房贷的人来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狱…… 对于有十几套几十套房子收租金的房东来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天堂？

老农

　　七十多年前，中国想发展，不管走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道路、地主阶层都必须被打倒。必须土改，必须剥夺地主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