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當有韻尾-n

虛懷若谷

在網上讀到AbyssThinIce先生的《“萬”古無韻尾-n說》一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e83e0e680102wsg5.html），其文主要論點爲：

「“萬”字今音有韻尾-n，而從“萬”得聲之字，幾乎都沒有韻尾-n，除了“蠆”字外，多讀為“賴”、“厲”或“邁”一類的音。有一個“贎”字有“萬”、“賴”、“例”三音，而郭店楚簡《緇衣》以為“賴”字。“萬”音疑為後起。......

竊以為既然從“萬”得聲之字，幾乎都沒有韻尾-n，那麼最有可能的是，“萬”最初也沒有韻尾-n。那麼這個韻尾-n是怎樣產生的？豈有說乎？答曰：“有。”請備述之。

從“萬”得聲之字，除“萬”外，諸家多歸在“月部”。“月部”主元音諸家皆擬作a，而韻尾則擬為t、d或再加上s之類。今暫從王力先生說，擬為-at。而其他家的擬音並不影響本文的結論。

今暫擬“萬”字的上古音為*mat（同“邁”）"......

上古漢語的“萬”本來讀*mat，但像金文中所看到的那樣，經常跟“年（nien）”、“民（mien）”、“人（ȵien）”等鼻音聲母的詞連用，於是發生了下述逆行同化：

萬年 mat-nien > man-nien

萬民 mat-mien > man-mien

萬人 mat-ȵien > man-ȵien」

其文所言頗新奇，亦有啓發之處。然覆思之，余以爲其論點並不成立， “萬”古當即有韻尾-n。

一、如AbyssThinIce文中所言，「從“萬”得聲之字，除“萬”外，諸家多歸在“月部”。“月部”主元音諸家皆擬作a，而韻尾則擬為t、d或再加上s之類。」韻尾-d正與-n對應（漢語的陽聲韻尾-m-n-ŋ，分別與入聲韻尾-b-d-g對應）。此正足見上古漢語系統性甚强，有着嚴密的系統對應。然則「萬」之韻尾-an，本與從“萬”的幾個字的韻尾-ad或-at，嚴密的陽入對應。並非「萬」的韻尾是偶然的由被其所構成的詞語的下字的聲母逆行同化所致。

二、頃讀岑仲勉《隋唐史》（中華書局1982年版1984年2印本）一書，有一條論及漢語與突厥語「萬」同源問題：

【數名之萬 燉煌掇瑣四：「凡數不過十，名不過萬。」後世雖有億、兆......等稱。然其位數若干，迄今尙無定論，因上古無定制也。古突厥數字亦至TÜmän（萬）而止，歐洲學者即曾取之以與「萬」之讀音相對比。】

可知，上古漢語最早是以“萬”爲最大數，至於更大的數位，億、兆等皆後起。古突厥語的最大位數也是TÜmän，且發音亦與「萬」同源。古突厥語何以與古漢語在「萬」上同源，此乃另一須探索的課題。而從古突厥語同源的TÜmän一詞，則可看出漢語的「萬」本即爲-n尾，並非所謂“逆行同化”而後起的發音也。

西曆二〇一七年七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