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经为啥靠走的

老农

    细胞膜的“建成”，标志着一个独特的存在样式的确立。物质的存在由本性驱动阶段，进入了由本能调节的阶段，即本能可以对本性说“不”。

   按照物质世界的本性，在没有外来干预时，物体（或物质系统）总是从高能态向低能态下落；热力学第二定律说，物质运动总是朝熵增的方向演进。然而，细胞膜出现后，便创造了一个特殊的系统、一片小天地，在其中给熵增按下了“暂停键”，甚至“停止键”。这便是生命“活着”的独特意义。最终，它在地球上创造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而不是象其他行星上的那样一片荒凉、死寂。


    生命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它建立了一个精巧的运动闭环，收集、挖掘现有和潜在的能量，不断送入闭环中。这样的闭环为什么能对物质本性说“不”？因为，它用闭环运动统合了或阻挡了其他破坏、毁坏其运动模式的其他运动。比如，自行车。骑过自行车的人都了解，只要一直蹬着车踏板，给车子加力，就能一直让自行车保持运行而不倒。可一旦停止加力，车速慢下来到一定程度，就没法再保持车身的平衡，车子就一定会倒下来，除非另给以支撑。

    生命的新陈代谢，令构成生命的物质都换了个遍，甚至换了n多轮，真正不变的就是运动形式——这个闭环。真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生命即流动的物质承载稳定的模式。生命的“生”就是物质的流动，不流动就是死物、非生物；“生”也是稳定的运动模式的不断重复生成。所以，从广义上说，所有具备生命这种流动且重复生成稳定模式特征的存在都可算是生命。通过流动，替换掉“磨损”、“老旧”的“部件”，保持系统的稳定运行。

    实际上，毁灭的力量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生命则一方面借流动替换“部件”，另一方面，通过进化，完善、巩固闭环，使之更加精巧、精密、完备，堵塞各种毁灭因素侵入的孔道，阻断其发展，随着这种进化进程的不断深化，灵魂便出现了。注意，灵魂本是作为加固生命的一个新部件出现的。孔子说，“仁者寿。”无意中就提示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灵魂的时候。重点还是闭环。

老农

    闭环的真正要害在于其中心化。当我们说闭环，往往会盯着“环”看个不休，参究不休，却容易忘了那个无形的中心。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闭环（比如漩涡）中，所有运动的部分时刻都围绕着中心在改变运动方向，也即每个部分时刻在推着其他部分改变，又被其他部分推着改变，并且，惯性与推力达成一种平衡，才会保持在一个中心周围旋转。


    对于生命运动而言，则不再是物理惯性与推力的平衡，而是能量获得与消耗的平衡。比如，夏季温度高，环境提供的能量充足，则细菌与植物就旺盛地生长、繁殖；冬季则相反。这里都体现出阴阳互动的模式：推力与获得能量是“阳”，惯性与消耗能量是“阴”。阴阳互动的极致就是周期循环，不固守一点，太极=无极：漩涡的“自我”标签就是——我动就是为了不动，原地打转，太极，无极；生命的“自我”标签则是——我得到就是为了消耗，这证明我活着而不是死了，太极，无极。老子说：“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死了就没有“和”了）

   这个“和”、“太极”、“无极”，就是那个中心。生命的中心就是闭环运动的结果、整体协同的结果、目标导向的目标。比如，对于单细胞生命，这个目标就是细胞的增殖分裂：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往更深层去探究，就会想到这样的问题：生命为什么会出现？漩涡为什么会出现？是偶然吗？还是必然？


    而老子其实已经说了：“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归根结底，一切都是能量（阳）与物质（阴）相互纠缠、激荡，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结构中（“负阴抱阳”）彼此冲撞而统一（“冲气以为和”）。例如，原子就是电子绕着核心旋转的闭环运动。因此，万物出现的深层原因就是“道”。所以，生命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当然，生命出现于地球带有偶然性）。故而，没有枪，没有炮，大道给我们造。to be or not to be，不是一个问题。大道早就给我们划好了道。我们也要按照大道去运转，不能背道而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道早已（“已”即“完结”之意）。

    那么，道在生命的演化中体现了怎样的规律呢？答案是：单环变多环。

   在说单环变多环之前，有必要先说说何为 道。

    道，是个古老的中国概念，今天的人们恐怕都会认为它是个虚而不实的空洞说辞。这只能说是它太玄奥、微妙了，超出常识范围太多了，反而成了“传说”。


    让我们先从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不同来徐徐接近它吧。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是辩证法。什么是辩证法？其实，辩证法就是思想上的闭环运行模式，“一阴一阳之谓道”就是最抽象的闭环运行模式：阴与阳相互冲突，又相互转化，循环无穷，生生不息就是闭环运转的样子。太极图描画的就是这个闭环的精妙造型。

    就因为辩证法是这样的“无穷动”，就无法下简单的结论，所以，会令处理实际问题的人们，感到很头痛，无法一下拿捏住要害，甚至无从下手。


    反之，形而上学则简单得多、明晰得多了——它处理问题总是一分为二：什么形而上和形而下，中心和边缘，好和坏，对和错，大和小，多和少，君子和小人，正义与邪恶，等等等等；然后，选边投票，一清二楚，绝不含糊。这个样子就是开环的样子：一条线，一根筋，一个直白的逻辑，一条道走到底，从此地一直延伸到无穷远。再然后，当然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已经到无穷远了，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哪里还需要“然后”呢？一句话：完美！


   可惜，中国有句话叫“物极必反”，是中国人人人都知道的。

    就拿热力学第三定律来说吧。热力学第三定律说的是，物质世界的绝对零度不可达到。这种说法就混杂着形而上学的思维惯性。既然达不到，那就是不会实际出现（存在），就是个“传说”。那么，所谓绝对零度（0 k）就是个虚幻的、根本子虚乌有的东西。因此，这纯粹就是个数学虚拟（犹如解几何题时会用到的辅助线），不具有任何物理意义。


     然而，就在这个被形而上学推到无穷远的地方（即所谓“0 k”），却藏着这个世界诞生的秘密。如果我们把热力学第三定律表述最后的句号换成问号，就会显露出形而上学的那并不光鲜的“红屁股”来。


    为什么绝对零度不可达到？因为，根本就没有绝对零度。在物质世界的这个极限状态，永远有着无休无止的微小波动（量子涨落）。它看似是个虚空，一无所有，却又时刻氤氲着极微小的起伏，又立即消褪。这是老子说的“无”、“无极”、“道”。


    这无数微小的涨落在某种特殊的机遇下汇聚为稍大些的涨落，然后，进一步变得更大些，再大些，直到成为一个原始的漩涡风暴，所谓的“太极”。这就是“道生一”。其中，又聚合出两大股相互激荡的涡流，即“一生二”，然后，“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世界不会沦落到热力学第二定律所预言的宇宙变为一片死寂，而会一次次从无中生有，创造出新的世界来。

    因此，宇宙在长远上是循环生灭的。这与人类古老的时间循环论是相符的，《西游记》开篇讲的“会元大论”思想就是时间循环论的一种。宇宙一次生灭就是所谓的“一劫”。据书中如来宣称，玉帝亲身经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可谓阅尽沧桑了。


    这种“会元”模式必然是否定一切目的论的。相反，形而上学的总根子却恰好就是目的论，而且总是想找出终极目的来。这是形而上学的根本误区。无目的，就是无极、太极的自然结论。而有目的，自然是“有极”。所以说，开环总是指向一个确定的目标和终点，并结束于终点。而闭环则是自己“创造”一个目标，随后又继续“创造”新的目标，无休无止。故而，闭环终归是无目的的有目的，有目的的无目的。即回到自身，又回到无，两者并存。

    闭环回到自身，又回到无，这对于生命又意味着什么。不难想到，一个指向繁殖，一个指向死亡。

    通常，人们总是能接受繁殖，却不太愿意接受死亡。生命为什么要（会）死亡？前面我们总结过：生命即流动的物质承载稳定的模式。这似乎是一个很平庸的说法。其实，这里就包含了阴阳互动的结局。任何具体的矛盾（如阴阳）在现实中不会永远兜兜转转地运转下去，终有一个结局，对于生命体，就是死亡。为什么？因为，流动（阳）就是稳定（阴）的克星。生命在自身的流动（新陈代谢）中，积累着各种小问题、小错误，一天天衰朽，一点点毁坏着稳定，直至彻底失去稳定，到达死亡的终点。正如俗话所说：“瓦罐不离井上破。”

   那么，对人类来说，有无可能通过消除新陈代谢中的各种小问题或是通过器官置换，实现永生呢？理论上似乎可能（形而上学的信徒会很喜欢这一点）；可实践上，不可能。因为，那样，可能单单为了一个人的永生，就要消耗半个地球的资源，经济上过于昂贵，政治上、伦理上，根本行不通。从闭环的原理上讲，要让一个人长生，需要近乎无限的能量，和无限复杂的支持系统。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要说到生命从单环变为多环的话题了。

老农

    俗话说：独木难支。一个闭环如此，它的各个部分也如此。其中任何一点出现一定的状况，都可能导致整个闭环瓦解。而，幸存的闭环则会不断演化。最后生存下来的，必定是能给自己加上各个“保险装置”的那些新型闭环。

    就如我们前面说过的，早期的细胞膜，通过加上细胞膜的开、闭功能还有感受及传导“饿”与“饱”的信号机制、这两块功能，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控制能量物质进入细胞的安全通道。这种相对成熟的细胞膜本身又是自成闭环的结构，其运转链条如下：“饿”（或“饱”）的信号——膜开（或闭）——能量物质进入（或不进）——等待新的信号。这样原本单一的“进入”动作就发展为更加可靠的小闭环结构，大大有利于细胞的生存发展。而这样的复杂化发展只会越来越复杂，以应对复杂的生存环境和条件。


    实际上，生命功能由简单动作（或反应）发展为闭环，以确保功能的稳定运行，是一个基本趋向。而单一动作（或反应）发展为闭环，才使得物质性的运动（如物质通过渗透进入细胞）转变为生命“动作”（或反应）。这才是单环变多环的重大意义所在。

   单环生命（暂称为“闭环1级”）除了自持外，还区分出了内外。当“闭环1级”上的一部分发展出自己的小闭环（“闭环2级”），后者成为一个自发的选择性的机制：能进入闭环2级的，才能进入生命内部。这实际就成为一个自有的价值选择机制——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走开。于是，闭环2级本身就成为最初级的价值原则本身。


    由前生命到最初生命的“优胜劣汰”机制，还不是价值机制，只是物质的力学（包括化学）规律活动。可经过闭环2级的一次“过滤”或“筛选”，对于闭环1级，就创造了更合适的生命活动条件，生命的生存发展多了一重“主动”的保障。给“主动”打引号，是因为它还不是价值意识，只是价值原则的被动机械化实现。


    比如，饿了就张嘴，却不顾外面有没有食物。这就是盲目的动作。因此，“饿了”这个信号发生的后续处理、加工，再到发出“张嘴”的指令，这一中间过程是需要加以精细化和逐步完善的。而这必然意味着一个（或一些）新的闭环（“闭环3级”）的建立与完备化。“闭环3级”解决的是当“饿了”信号发生时，该不该“张嘴”的问题。这实质上就是价值判断。这“闭环3级”实则就是执行了价值意识的功能，虽然，这显然还远远不是意识。

   从闭环2级开始，生命就有了本能；闭环2级+闭环3级，是更可靠些的本能。本能就是价值动作（或反应）。涉及价值，就有内／外、是／否的选择，就有了主动的自我限制，目的就是保护、拱卫“闭环1级”。闭环1级只有隐性的、与物质性混而为一的价值原则，处于混沌状态，相当于“太极”、“道生一”。闭环2级则是混沌的开辟，有了明确的价值原则，就有了关于价值的“阴、阳”区分，是“一生二”。到了闭环3级，就有了价值意识，不仅对外做区分，还对闭环2级做引导和限制，是“二生三”。显然，本能从闭环3级这里开始受到了生命的一定程度的自我制约，而不再盲目妄动。


    闭环3级是启、停一项生理功能（初级本能）的信号指令机制，这是生命自主性的真正萌芽。由此，我们可以推论说，当生命具备三级闭环结构（生命+本能+信号指令闭环）时，开始具有真正的自主性，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价值生物，即依靠价值选择、判断来活动和生存的生物，而不再是简单的生命了。佛家术语中有个词叫“有情众生”。这个“有情”就是指价值偏好，这是价值生物才有的特征。

老农

    这个三级闭环架构，对于理解价值现象具有基础意义，可以揭示价值的缘起和流变的基础机制。我们试以《道德经》第一章为辅助，来阐释一二。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即闭环1级，是生命的核心结构，其中蕴藏着极多的潜能、可能性，但都还没有充分彰显，处于混沌一团之中，可以向各个方向发展，无为而无不可为。“名”是闭环2级，是混沌开辟。有了这个“2级”的开辟，该生命体就有了明确的价值方向。就好像一个家庭，是选择做学问发展，还是做工、做农发展，或是经商发展，抑或是作恶发展。《西游记》第七回说：“圆陀陀，光灼灼，亘古常存人怎学？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光明一颗摩尼珠，剑戟刀枪伤不着。也能善，也能恶，眼前善恶凭他作。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带角。无穷变化闹天宫，雷将神兵不可捉。”可以视为是对“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一种道德善恶版表述。若是归结到生命，比如细胞的供能方式，或许是由阳光供能，或许由热源供能，或许由某种化合物供能。总之，“名”就是方向。而生命的发展方向并不唯一。但，一旦在闭环2级做出了选择，后续的路径也就受到了它的约束，成为“路径依赖”。对于那些一开始选错了路的生命来说，或许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但也可能就是一条艰难的创新之路。毕竟，有“非常道”，也有“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混沌是生命世界的起点，价值选择（方向选择）是各种生命形式的出发点。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混沌没有方向时，蕴含无限可能；混沌开辟有方向时，就能具体看到生命在这个方向上的潜力的极限。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混沌与开辟是一体两面，闭环1级与2级同属于一个生命闭环，而闭环的出现（乃至闭环2级的出现）当然是十分玄妙、不可思议的事情。（“玄”不妨就理解为“闭环”。）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个闭环嵌套更多的闭环，则是生命万物创造的法门。

   笔者拟命名这个三级闭环结构为：“老子价值玄”，“玄”有闭环之意。为什么闭环是“玄”呢？因为，它真的很玄妙。

老农

   从哲理上说，闭环之道有两个意义：一个是自持的稳定性。（比如子弹射出枪膛后就一直绕自身前后轴向旋转，以此保持稳定的弹头朝前姿态。假如没有这一旋转，在空气阻力作用下，子弹会在空中随意翻滚，飞行距离将大打折扣，贯穿目标的力量也会下降。）一个是封闭带来的内外之别与安全性。这个是一目了然的，就不再多说了。



    而从方法论上说，则又有第三个意义：闭环能提供最经济、高效而强大的可控性。闭环运动的一个特征是周期循环现象。在物理上，闭环运动的一个后果是以圆周运动改变了单质点的直线运动。这是周期循环现象发生的原因。如日、月、年的轮回。从更复杂、更高级的层面讲，有了闭环，特定区域内的物质运动从只受分散的单一规律支配，变成在周期时间内受一组规律有序循环支配，从而令运动具有了各种可控的可能性。


    因为，其中的每一分运动都是过渡现象，且综合导向一个整体结果：整体对部分是一种否定和超越，又是一种保护；部分对整体是一种支撑和抵制。运动的方向被扭转聚合，创造了一个轴心。轴心关联着运动的整体，辐射向每一个部分，居于掌控全局的位置，可以将运动导向任一需要的方向。


    比如，田径运动中有铁饼和链球项目。运动员自身就是圆周运动的轴心，通过控制自身步伐、转速和释放器械的时机、方向，掌控铁饼或链球的运动，并将圆周运动变为直线运动。动物的奔跑动作则是掌控腿、足的往复周期运动，鸟和鱼也依据类似的原理运动。再抽象一点，资本通过资本的循环运动（圆），实现资本的增值（直线）。


    反之，如果没有圆周循环运动，只有直线运动，运动的可控性降低，方向选择范围大大缩小，不仅效率没法保证，而且结果的不确定性增高。试试在深蹲起跳前，不来回挥动手臂，保证每次跳的都会有不小的差别。因为，手臂的来回惯性运动提高了对上半身运动稳定性的控制。

    闭环的高度可控性对生命的生存、发展极为重要。生命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整体一致。如果不一致，后果肯定不妙！轻度的例子，如同手同脚走路，速度慢还不稳，因为整体平衡无法保证。重度而夸张的例子，心跳与呼吸不同步，人可能会挂掉。


    通过中心可以掌控各个部分，就能保证整体协同（万众一心），而不是相互打架，相互掣肘，彼此内耗。而有了“万众一心”的保证，可以创造出最理想、和谐的开放性（创造性）：可以构建更多的“闭环2级”，为生命打造丰富的本能工具库，以及构建“闭环3级”实现对工具的精确、自动控制（比如我们的心跳、呼吸、消化、免疫……都不用操心），并且，生命进化在后来创造出了意识，乃至灵魂。这些无一不是闭环的红利。

老农

   那么，这红利是来自命运偶然的赏赐，还是来自必然？答案是：必然。因为，它来自闭环的最玄妙之处。


    闭环最玄妙特性在于它的不可思议，在于它象征了道。


    所谓“不可思议”是指，闭环就是悖论以及悖论的解决之道。太极图提示了万物创生的悖论结构。


    阴阳并存象征的是矛盾。矛盾的解决无非是阴胜阳、阳胜阴。阴阳的相互转化则缘于流动。在流动中，事物走向自身的对立面。因为，具体的事物（存在）总是可被作用的、可被影响的。


    然而，这都是平面的逻辑。平面的逻辑无法解决悖论。比如，生命中深刻蕴含了生死的悖论。在生命活着时，这个矛盾无法解决，所以，就成为时刻存在并产生影响的悖论。

   悖论的解决要依靠创造性的超越。创造性从哪里来？从悖论那阴不能胜阳、阳不能胜阴的绝对均衡、又不断流动局面中的微小涨落来（太极图中的两个“小眼睛”就代表微小的涨落）。


    创造如何实现？通过突破平面逻辑，产生新的垂直维度实现，即从闭环平面的轴向维度输出能量，寻求超越困局。闭环2级从闭环1级中产生的过程，就是如此完成的。这样的超越中，悖论本身没有被消解，但它内蕴的力量支撑起了新的维度。新的维度不落两边，令生命的处境豁然开朗。这就是超越，源自创新的超越。

    由太极开始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的“生”，就是创造。这即是道。

老农

    以生命为例。生存为阳，死亡为阴。在生命存续期中，这对阴阳无法消解，形成悖论。于是，生命开启了创造之旅，由一个闭环到多个、多级闭环，到演化出无数种生物。其中，始终贯穿着这样为超越生死悖论而进行的创造活动，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可能出现（当然，具体在某个时间出现什么生命形态是有偶然性的）。


    to be or not to be，是一个悖论。但通过创造，悖论的张力减轻了，困在其中的能量被转移到新的维度中，令“to be”有了新的格局。新的能量通道调节着悖论与发展之间的平衡，让闭环继续平稳运转。


    男女关系特别适合表述上述原理。男女结婚组建家庭，成为一个闭环。性也好，爱情也好，都是这个闭环内的平面逻辑，不可能消除男女之间无数的矛盾纠纷。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因为，那些大多都是“公说婆说”的悖论性问题。但有了后代，局面就为之一变：原本夫妻间的许多矛盾，忽然就分量变轻了，虽然没有被解决，但在孩子面前，都失去了重要性。家庭生活就在新的维度和局面上展开了新的格局。通常来说，家庭、夫妻关系因此得以更牢固地维系。所以，生，以及生生，以及生生不息，就是闭环最玄妙的地方。

老农

闭环的隐身

    既然闭环如此重要而不可或缺，我们在现实中为什么却很少提到它，注意不到它的存在，感受不到它的伟大而神奇的力量呢？


    老子说过：“大象无形，大音希声。”闭环正是这样隐身于无形无息的存在。那么，闭环这头“大象”是怎么隐藏自己的呢？


    严格地说，它根本无须隐藏。因为，在生命活动中，闭环并没有实体的存在，它只是生命活动的模式，而且，它还与上面说过的创造活动同时进行。这样的活动，在细胞的生长增殖历程中就会呈现出特定的几何形态，就是闭环的平面运动结合轴向的垂直运动。这一联合运动的结果，不难想见，就是螺旋运动。自然界中许多生物的生长、发育正是沿着这样的螺旋路线进行的。大家自己不妨以“自然”和“螺旋”为关键词，去网上搜搜自然界中广泛存在的奇异的螺旋现象。远的不说，我们身体表面随便就能举出几个例子：我们头发的生长排列就是螺旋形的，指纹也是，耳朵也是。


    不仅是生命，自然界中，大多能持续进行的演化活动，往往都依照螺旋规律发展。银河系这样的星系，在巨大的尺度上，体现了上述的“道”的伟力。人类社会的发展也在螺旋前进。因为，在这些存在中，也有各自的自持性闭环，以及其中内含的悖论结构力量。


    因此，闭环的隐身不是什么神秘的动作，只是自然而然。你察觉到或察觉不到，它都在那儿，不动如山；你亲近它或疏远它，它都在转，不分彼此。庄子说：道无处不在。

   对了，必须补充一条，生命密码的重要载体——基因，也是螺旋结构，还是双螺旋。

老农

    整个世界本就是个悖论性的存在——无中生有，哪条逻辑能符合这个悖论现象？然而，这个世界就是靠不断创造超越性的维度，不断打破悖论的困局，不断创造日益复杂的存在而存在。


    所以说，要摆脱悖论困局，不能依靠既有的原则、逻辑，而要靠超越性的原则、逻辑，以新维度、新格局打破悖论的自锁困局。超越性的原则和逻辑必须在悖论的两边之间持中、持衡，否则，必然失败，被卷入悖论困局之中。比如，我们常说处理问题要合情合理。这“情”与“理”，就是互为超越性的逻辑。合理之外讲情，就要超越各方之理，取最大公约数，格局要最大化（如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大格局）；合情之外讲理，就要铁面无情，坚持原则，超越人情的羁绊。


    实际上，今天社会的严重内卷，就是失去了超越性维度的“人造闭环”，是个纯粹的悖论困局。现在的人爱讲私情私理，彼此对峙对立，无力讲（甚至厌讲）共情、真理，无力包容、互助。面对内卷之局，不能光想着自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任何只顾自己的解决方案，都无异于作茧自缚。结果，任何“海景房”都会变成“学区房”，让人高攀不起，又非攀不可，可悲可哀。悖论困局只会越来越多，越“卷”越紧。


    古人讲：“退一步，海阔天空”，退出的是自我的狭小格局，和与人内卷的死局。为的是用力于开创新的格局，能包容更多人的宽阔天空（而非什么新的“赛道”）。唐僧取经是为了给所有人去打开广阔天空。他退出了原本于己有利的内卷，却投身于冒险犯难的西天之路。支撑他的是对天下众生的大慈大爱。这是更高贵、纯粹的勇毅、豪迈。这样的心才能认出真正的超越的方向所在。

    实际上，这种超越的本能，在“道生一”的起点上就已经内蕴在“太极“之中了，并贯穿在一切发展之中，存在于世界的每个角落，存在每个人身上和心中。只不过，发展的结果日益复杂、纷纭，常常遮蔽了这一本性（《三字经》里不也说：“性相近，习相远”吗）。试想，没有创造的本性，哪里来的世间万物？

老农

    我们在此探究的正是创造的本源、创造的嬗变和遮蔽，为的是回归本源，回复本性，从而坚定信心，保持乐观，积蓄力量，突破险关。

   良性的闭环是以整体之力去创造、破旧立新，走螺旋发展、壮大之路；负性的闭环则是真正的封闭、僵化，创造不能，只能束手待毙，即便困兽犹斗，也是內格剧烈，仅剩垂死挣扎。


    生命的闭环是创造的闭环，不仅生生不息，也发展不息。当然，有成功的创造，就有更多不成熟的、甚至失败的创新。这些成功的、不成熟的、以及失败的创新，在时空的分布上，也有如不停向心旋转的螺旋：其中心就是成功的创新，而越是不成功的创新，离中心就越远。这个螺旋是自然的旋动，很难发展成内卷（局部、部分程度的内卷也有一定可能，但不可能是全局的）。因为，创新的成功不是单靠堆积人力、物力、财力就行的，“卷”得无功而返的事是坚持不下去的。所以，创新是有自限性的行为。它是与自然、与自然的本性的平等合作。而人的贪婪却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人的不自然的发展。

    那么，人是怎么由自然的本性却发展出了不自然的、甚至反自然的异状呢？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要理清从生命到灵魂的发展脉络。